首页 > 科幻灵异 > 血在烧. > 假发

假发(2/5)

目录

2

我来樟平,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火车站的出站口看到了宋晓阳。他显然也发现了我。他迟疑了一会儿,他不相信我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当我叫出了他的名字,他才认定我是他的战友李西闽。他一把把我拉了过去,给了我一拳:“你小子怎么来了?”这一拳有力地打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的肩膀被他的拳头震麻了,这家伙还是那么有力,尽管看上去他显得憔悴不堪,嘴唇发白。宋晓阳蹬着三轮,把我往樟平市中心医院拉,我要马上去看蒋利平。宋晓阳蹬三轮的速度很快,我可以感觉到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

子弹当初在五号高地就像风一样从我耳边呼啸而过。高地上的风充满了硝烟的浓郁味道,把战场的气息带到四面八方。我对战场的味道一直保持着客观的态度,谈不上什么好恶。我是个战士,战士上战场是天经地义的,我有义务和权利为我的国家而战,哪怕我战死沙场。五号高地在那个夏天变得焦灼不安,它像一个伤痕累累的怒汉在不停地喘息着。我们连队坚守在五号高地已经三天三夜了,我们从攻占了五号高地之后就开始了坚守,坚守比进攻要艰苦得多。如果说进攻能给我带来某种快感的话,坚守给我带来的只是灾难。子弹和炮火企图把五号高地的生命全部消灭。听到战友蒋利平的口哨声,我就感觉我们的生命还辉煌地存在着。对于敌人的一次次进攻我们并没有不以为然,但我们也没有如临大敌。我们手中的枪吐出的火苗足以把对方化为焦土。我在蒋利平的口哨声中稍微舒缓了自己的神经,战斗间隙的沉寂让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我在硝烟中看到了宋晓阳的脸,那是一张疲惫的脸,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宋晓阳一直就很疲惫,他不像蒋利平可以在我们全连只剩下十几号人的时候还轻轻地吹着口哨。我们连队的干部只剩下燕北一个人了。燕北是我和宋晓阳以及蒋利平的排长,我们排也只剩下我们四人了。这个时候燕北自然地接替了连长的职务。他漠然地看着吹口哨的蒋利平,我不知道他是否在考虑我们还能坚守多久,援兵何时能够开上五号高地。燕北显得烦躁不安,他用拳头去砸坑道上面的焦土,他在说着什么。我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我的耳朵里只有蒋利平的口哨声。从那以后我想起蒋利平的口哨声就心静如水,它让我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一种淡然的心境去面对一切。在很久以后,宋晓阳说他当时很害怕,他一直想逃离战场,但他的想法直到战争结束也没有付诸行动。那是个十分可耻而又十分现实的想法,如果在当时,他告诉我那个想法,我会鄙视他。战后多年他告诉我那个想法时,我只是报以一笑。什么东西都可以烟消云散,战友的情感却不能泯灭,我无法鄙视一个和我同在一个战壕里用生命去面对战火的战友,尽管他那时产生过逃离高地的不良想法。

3

我和宋晓阳来到蒋利平病房里时,蒋利平不在。和他同住一个病房的老头用很阴郁的目光看着我们。宋晓阳用很不客气的口气问老头:“老田头,蒋利平干什么去了?”老田头说:“他到草坪上去了。”宋晓阳和我就去医院住院部后面的那片草坪上找蒋利平。在一棵芒果树下,蒋利平正笑容满面地给一个小姑娘讲着什么。那个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圆圆的脸看上去十分甜美,像个小蛋糕似的。宋晓阳告诉我,那是蒋利平的女儿蒋小哨。我很奇怪,蒋利平为什么会给自己的女儿取这样一个名字。这让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蒋利平的口哨声。蒋利平的光头让我奇怪,宋晓阳说,那是做化疗做出的光头。宋晓阳说这话时口气显得苍凉,他的脸还是很疲惫。他退伍回樟平后一直在为生活而奔忙,没有人会在乎他是不是一个战斗英雄,他该失业还是失业,该拉三轮还是拉三轮。蒋利平对我的到来显得无比的兴奋,他苍白的脸上有了红晕。他拥抱了我一下,然后说:“李西闽,你怎么来啦?”我看着他,笑着说:“难道我不能来吗!”蒋利平说:“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接着,他把女儿拉到我面前,对女儿说:“小哨,这是你爸爸最好的战友李西闽叔叔。”蒋小哨很开朗的样子,她好像没有因为父亲的癌症而忧伤,她笑着对我说:“李叔叔,刚才我爸还在给我讲你们在战场上的事呢。爸爸说,你最喜欢听他的口哨声了。”这时,宋晓阳对我说:“你先在这里和利平待着,傍晚我来接你,我先走了。”我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匆匆离去,他就走了。我看着他结实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蒋利平说:“别理他,他就那熊样,我们聊我们的。”我就和蒋利平父女坐在那里聊天,春天的阳光温暖极了,我没有办法从蒋利平平静的脸上看到死亡的阴影。在电话里,我就听陆大姐说,蒋利平的骨癌已到了晚期了,如今是死马当活马医。

五号高地那时的阳光充满了血色。那时的蒋利平腿部中弹了,他没有吭一声,只是用急救包在腿部做了简单的包扎,接着又吹起了口哨。燕北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了蒋利平:“喝点,你没事吧?”蒋利平笑笑:“没事。”燕北说:“再坚持一天,就有部队上来接换我们了。”蒋利平只是笑笑。在这一天里,我们的生命就有可能永远留在这片高地上。我在那场战争中没有受伤是十分万幸的事情,宋晓阳的手臂还被弹片击中过,留下了一块十分难看的疤。宋晓阳是个十分看重自己容貌的人,但在那场战争之后他一直很疲惫,那张英俊的脸似乎从没有舒展过。在后来的庆功会上,师长将一枚军功章挂在他胸前的时候,他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开完庆功会我问他那时在想什么,他说他想马上回去结婚,退伍后和陆大妞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我说,你真是个草包!他擂了我一拳:你以后会明白的。明白什么?我一直不明白我们将要干什么。

我只知道我现在要干什么。你现在要干什么?战争结束之后,我自己问自己。在坚守的最后一天里,一枚炸弹差一点夺去了宋晓阳和燕北的生命。燕北把宋晓阳推开了,他跌倒在坑道里。炸弹在离燕北不远的地方爆炸,一块弹片击中了宋晓阳的手臂,另一块弹片从燕北脑门上擦了过去。燕北的头皮像被刀削去了一块,那块弹片要是再低一毫米,就会把他的天灵盖揭掉。燕北以为自己没命了,他满头是血地站起来时,我听到蒋利平发出了一声惊叫。弹片没要燕北的性命,只是削去了他的一块头皮。战争结束之后,我到医院里去看他们时,我们有说有笑的。排长燕北说,他要变成一头秃驴了,因为他被炮弹削去的那块地方,在伤好后将不再长头发了。我开玩笑说,那就贴一块草皮上去吧。蒋利平说,这个主意不错。

蒋利平对过去的事情记得很牢,我们在春天温暖的阳光下没有谈论他现在的病症。我知道,那无论如何是他的一道流血的伤口,我不愿意触碰它,他自己也不愿意触碰它,或许是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乐观主义精神,但我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巧妙的掩饰。蒋利平应该是个临危不乱的人,尽管他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他的身体状况和生活状况都令人担忧。为了治病,他已经负债累累,他那个穷单位也不能给他解决太多问题。为此,宋晓阳还背着他找过他的领导,扬言说,如果蒋利平单位要不把蒋利平的药费报了,他就要杀人!后来,派出所还找了宋晓阳,宋晓阳对着派出所的同志大发了一通牢骚。派出所的同志要拘他,他气坏了,亮出了手臂上的那块伤疤。派出所的同志没有被他的伤疤感动,反而对他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要以为你立过功就可以为所欲为!”最后派出所的同志把他放了。派出所的同志走了之后,他蹲在家门口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发呆。他老婆陆大妞说,晓阳,你犯什么傻呀,现在没有人会在乎你是英雄!现在什么人是英雄?能捞钱的人才是英雄!陆大姐的话让宋晓阳沮丧极了。他又去火车站了。那天晚上,他让陆大妞用他几天挣来的钱去买了一只王八,炖了,给蒋利平送去。蒋利平吃了那只王八,吃完后说,晓阳,王八是好吃呀!宋晓阳笑了,好吃就再给你弄个来吃。蒋利平说:你可别,等你发财了再说吧,我死不了的,我等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新书推荐: 轻咬 斗罗:从算计比比东开始 重生:开局拯救宝藏女孩 只会割地送儿媳,我黄袍加身你哭啥 庆妃捡漏攻略(清穿) 哑妻惨死当夜,叶总被白月光缠着喝交杯酒 仙逆万古 郡主不可以登基吗? 从女知青离婚开始 兽世生子,我一只手玩转雄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