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此生此世,唯爱不悔 > 念生为裘

念生为裘(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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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生当了很多年将军,踏平了很多座城池,戎马一世,最想做的,不过是脱下战袍,找个能够与她生同裘,死同穴的人。

而这个人,她曾以为,永远不可能是池良。

——《红颜手札·念生》

(一)

遇见池良那天,白念生正在湖里洗澡,一轮明月当空悬挂,耳畔忽然传来坐骑雪豹的吼声,她挑过岸边衣裳便飞掠而去。

黑压压的林子里,一个声音颤巍巍地响起。

“兄弟,不,大姐,不,雪豹奶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向你讨点奶水,你可千万别生气……”

那是个身形纤秀的女子,蓬头垢面不掩丽色,在雪豹的步步怒视下,且行且退,就快要撞上后面的大树了。

像是要吓唬吓唬她,鼻孔冒气的雪豹向前一扑,在她的尖叫声中撕咬下她胸前一大块衣裳,伴随着大团的棉絮簌簌而落,很快,那胸前便敞露出白皙光洁的一大片——

再无掩饰,平坦至极的男子胸膛。

月愈凉,风愈急。

白念生眼中有寒意渗出,以手作哨,唤回雪豹后,几大步上前,刷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剑。

“何人装神弄鬼,说,你都看见了多少?”

剑锋直抵那片无遮无掩的胸膛,不慎露馅的少年浑身哆嗦着,俊秀的一张脸在月下惨白不已,双腿软得就差给白念生跪下了。

“将军威武,小的,小的什么也没看见……”

他眸中的任何闪烁都没能逃过白念生的双眼,她手一紧,寒光凛冽的剑锋又递上前一寸。

“没看见你心虚什么,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

少年一颤,吓得话都说不全了:“小的,小的是战俘营的俘虏,是陈国人,来这,来这向将军的坐骑讨点奶……”

他不提“奶”字还好,一提白念生杀气更浓。

一个半夜三更,男扮女装,鬼鬼祟祟出现在这,要讨点豹子奶的陈国战俘……荒谬可疑到她下一瞬就能将剑送入他胸膛。

但就在白念生动手之前,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空,少年看出白念生的意图,这回是真的跪了下来。

“小的句句属实,将军饶命,当真只是来讨点奶喂孩子……”

月光洒在他不住颤抖的肩头,白念生倒吸口冷气,这才看清,原来他背上竟然背了个襁褓中的婴孩!

(二)

陈国都城告破的那天,血流成河,三千战俘,池良便是其中之一。

孩子是他胞姐的,战乱中一家人只幸存下他们两个。

因白念生有令,军队不得滥杀无辜妇孺,他这才扮成了女子,带着小侄儿在战火中挣扎求生。

细皮嫩肉的少年,本来就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又生得俊秀无匹,还带着个孩子,战俘营中根本没有人怀疑,都叫他一声“池娘”。

可他毕竟是个大男人,没有奶水去喂养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战俘营的伙食又差,他那小侄儿娇贵得不行,这个不吃那个咽不下,找了马奶来还往外吐。

一来二去,池良便将主意打到了白念生的坐骑,产后正奶水满满的雪豹身上。

他等了很久都没找到机会,却在今夜无意看见雪豹踪影,这才悄悄跟了来,却不想奶水没捞着,还不小心撞见了不该见的,发出声响,惊动了湖边守卫的雪豹。

“白将军放心,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树下篝火旁,池良又忐忑不安地望了一眼白念生,但她只是一顿,便继续抱着喝饱豹奶的孩子端详。

“起名了吗?”

夜风飒飒中,这话问得突然,但池良马上便道:“还没来得及取大名……”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低沉下来,他可怜的侄儿才降生到这个世上,便已经国破家亡,名字都未捞着一个。

“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太平。”

忽然伤感的声音中,白念生意外抬头,与池良对视许久后,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好名字。”

她垂首贴向孩子熟睡的脸颊,好半晌,才悠悠一叹:“现世安稳,天下太平,一定有很多人像你这样祈盼。”

这种话可以由任何人来说,却绝不该由白念生来说,她是大梁第一大将,扫荡七国的玉面战神,人人闻风丧胆。

似乎也感应到池良的惊讶,白念生隔着火光与他对望,眸中波澜不掀,是多年征战下来的疲倦与苍凉。

“不管你信与不信,踏平七国的这场仗不是我想打的,我在做一件连自己都十分厌恶的事情。”

“白家世代效忠大梁皇室,这一任的君王叫姬长婓,与我自小长大,情同兄弟,我劝过他很多次,但他根本停不下来。”

“他野心太大了,想要的东西太多了,而我唯一能做的,是像白家世代那样,服从皇命,为他开疆辟土,守卫大梁江山。”

(三)

再次见到池良,是在白念生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情况下。

上次一别后,两人都十分有默契地为对方保守了秘密,一个继续戎装铠甲,做众人眼中的白将军,一个继续垫胸奶娃,做战俘营中的池娘一枝花。

但有时候太过美貌给女子带来的只会是负累,这是池良在做男子时从未遭受过的,所以当一个喝醉的士兵逮住他,将他压在草垛上撕扯衣裳时,他下意识地就想踢腿骂娘。

“军爷,军爷您放过小女子吧……”

但最可气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得捏着嗓子,满脸通红地扮女人,天杀的,再要撕扯下去他胸前垫的两团棉絮就要露馅了!

草垛上被士兵扔在一旁的小太平哇哇大哭着,仿佛知道小舅舅遇上危险了,他在襁褓中不停抖动着小胳膊小腿,便是这响亮的啼哭引来了带兵经过的白念生。

当那醉酒的士兵被猛地摔出去时,吃疼地还没回过神来,骂骂咧咧地就要站起找人算账,却在对上白念生那双清冽至极的眼眸时,吓得霎那酒醒大半,扑通又跪了下去。

“将,将军……”

白念生没有丝毫迟疑,一挥手,眉间冷如冰霜:“忘了我如何定下的军令吗?拖下去,严惩二十军棍!”

她身后的池良三两下裹紧衣裳,惊魂未定地抱过啼哭的小太平,与回首的白念生对上一眼,眸中满是难以言喻的感激与……尴尬。

白念生点点头,才带兵离去几步,却又被身后那啼哭牵引着折回,她皱眉想了想,一指池良。

“池良……”她一顿,轻咳两声:“池娘,你今晚,到我的帐篷里来睡,带上孩子。”

当那身铠甲大步流星地率兵远去后,抱紧太平的池良仍未反应过来,倒是俘虏营里一直悄悄看热闹的其他人,这时纷纷凑上前,你一言我一语,羡慕嫉妒各有之。

“池娘你可真是因祸得福,居然叫白将军给看上了!”

被白念生“看上”的池良,并没有觉得很幸福,反而睡在帐篷里时,如“躺”针毡。

小太平跟白念生睡床,他睡地铺,摇曳的灯火中,他长睫微颤,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当白念生哄着孩子睡着后,帐篷里弥漫开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声轻问在他头顶响起。

“池良,你恨我吗?”

夜风飒飒,白念生语调不明,似有叹息:“你的国是我灭的,你的家是我毁的,你说我死后会下地狱吗?”

池良仰面朝上,想装睡却终究功底不够,好半天才弱弱飘出一丝:“不……敢恨。”

白念生失笑,这倒是个实话,说不恨却是假了,她撑着脑袋,往下望池良,不在意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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