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此生此世,唯爱不悔 > 灵木秋宜

灵木秋宜(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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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宜得到消息时,正在母亲的灵牌前刻着木雕,若有人仔细望去,会发现她手中刻着的,正是一个年轻男子含笑的模样。

俊眉秀目,一笑春风拂面,令天地都失了颜色。

多么讽刺,白秋宜可以离开他,却无法忘记他。

就在她望着木雕久久失神时,有脚步踏入祠堂,身后传来了父亲兴奋的声音:“秋儿,爹与你几位伯父终于成功了,那凡家小子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已经被陛下打入大牢,即日就要问斩了!”

脑中“嗡”的一声响,白秋宜脸色陡然一变,手中的木雕坠落在地,那男子唇边还笑意鲜活,栩栩如生,一如当年明媚春日。

“刑期定在哪一天?”

(十二)

阴暗潮湿的死牢里,在白秋宜来见凡子衿之前,还有一人来看过他。

那人正是与凡子婳定亲的霍家公子,他在凡子婳出事后,虽然没有悔婚,但是也与相府来往得少了。

人人都说,他必是后悔了,不愿再娶一个傻子了,可是凡子衿却不这么认为。

这个一生骄傲的男人,在死牢里负手而立,囚服散发也不掩疏狂气质,他目视霍仲珍淡淡道:

“旁人怎么说我不管,官场浮沉多年,我总信自己的眼光,从今天起,我就把妹妹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善待她。”

他工于权谋,一步步爬到丞相之位,双手干净不了,或许从不是个良善臣子,但却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那霍家公子泣不成声,在他离去后不久,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黄昏,白秋宜也踏入了死牢,来见了凡子衿一面,还带了一样特殊的东西——

棺材。

上好手艺打造的棺木,里面放着一具活人大小的木雕,身上穿着凡子衿曾经最喜欢的衣裳,丰神俊朗,栩栩如生,只是唯独还缺了一双眼睛。

“我向我爹请求,来送你最后一程,顺便在牢里将这双眼睛刻好,两年未见了,我竟然记不清你的眼睛了,好像总是挂着笑意,但却又冷冰冰的,深不见底……”

白秋宜向伯阳侯请求,为凡子衿刻一具木雕,放在棺材中,让她带回神木山,从此她就守着这具木雕,在山中终老了。

伯阳侯怜惜女儿一片痴情,终是答应了她,如今来牢里真正见到了凡子衿,白秋宜不由幽幽笑道:“果然只有见到你本人,我才能刻出这样一双薄情的眼睛,你说呢?”

凡子衿坐在角落中,牢里上方只有一扇小小的窗口,一缕霞光落在他身上,他看起来依然熠熠生辉,高坐云端,未染纤尘。

“我全当这是夸奖了,难为你来看我一趟,还要苦心找个这样的理由。”

白秋宜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埋头开始刻了起来,她轻轻道:“留个木雕在身边,也算在世间留下你的一丝痕迹,夫妻一场,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刻到一半,她忽然抬头,望向霞光里的那道身影:“凡子衿,你怪我吗?”

“如果当年不是我打乱了你的计划,或许今日坐在这牢中的,就是我白家一族上下了,你恨我吗?”

凡子衿扬起唇角,气度再从容不过:“成王败寇,落子无悔,若要怪在一个女人身上,未免太小看了我吧?”

白秋宜久久望着他,忍不住跟着笑了:“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你却瘦了,可见待在伯阳侯府的日子,比不上相府,你爹那位大夫人又为难你了吗?”

“我救了白家上下,她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再为难我呢?”

“那你又是为了谁消瘦憔悴?你为何没有再嫁?”

对话至此,白秋宜刻着木雕的手终于一顿,她望向霞光中的那张笑颜,长长呼出一口气:“凡子衿,我知道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我也可以坦然告知,我白秋宜这一生,的的确确只爱过你一人,你是否心满意足了?”

凡子衿勾起唇角,这一回,笑意是真的达到了眼底。

“荣幸之至,如果再来一次,当年春风三月里,我也依旧希望娶的那个人是你。”

白秋宜一怔,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未语,牢里似乎瞬间静了下来,不知怎么,他们又齐齐笑了。

多么神奇,如今在这方小小地牢里,他们竟像多年的老友故人般,抛却了过往一切恩恩怨怨,敞开心扉,平心静气地聊着。

“谢谢,我没有遗憾了。”

白秋宜低下头,一滴泪水落在那木雕上,爱也好,恨也罢,在这一刻,纷纷如烟消散。

凡子衿的眼眶也微微湿润,他心弦仿佛被一只手轻轻拨动,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时,鼻尖却闻到一股异香,似从那木雕身上传来,他眼前的场景变得一片朦胧,刹那间如坠梦中。

“我娘大概想不到,比起手里的木雕,我依然更爱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你。”

(十三)

清风悠悠,水波荡漾,山间一片静谧。

凡子衿醒来时,小船正漂在湖心,他躺在一个柔软的怀中,睁开眼,只看见那道清隽秀丽的轮廓。

“这,这是哪儿?我没有死?”

太多疑问充斥在脑海中,他想要挣扎起来,却浑身乏力,耳边只传来白秋宜轻缈缈的声音:“这里是神木山。”

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看起来虚弱无比,唇边却带着一丝笑意:“我终于……回家了。”

小时候她跟着母亲在神木山居住了好几年,后来才被父亲寻到,带回了伯阳侯府,真正算起来,这里才是她心中的家。

她爹当年不过是误闯了神木山,才跟她母亲有了一段缘,只可惜,这缘分实在太浅,就如同她跟凡子衿一般,难得善终。

“我将你放进了棺材里,运出了皇城,你放心,牢里自有另一个‘凡子衿’替你受刑,谁也不会瞧出来的……”

这才是白秋宜真正的目的,她到底不忍眼睁睁看着他送死,一切不过是她设计的一场局,偷天换日,以木代人,死路逢生。

“你或许又要斥我一派胡言了,就像那年我刻出一只鸟儿,飞去伯阳侯府通风报信,你不相信,可那的的确确是真的……”

道不尽的匪夷所思,荒诞不经中,只因她与她母亲都是神木一族的后人,体内都流着神木之血。

是的,神木族的先祖乃一只木灵,能雕刻世间万物,并有使其活过来的本领,只是后来因为一场天灾,神木族凋零大半,后人只存活少许,灵力也弱化衰退,不再那么神通广大。

而白秋宜的身份则更加特殊,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寻常人,她继承的灵力更加微弱,不过幼时闲来刻过几只飞鸟,陪着自己玩耍罢了。

但这母亲也是不允许的,因为太危险了,在伯阳侯府里,有太多双眼睛盯着她们了,母亲唯恐她们的身份被人发现,当作“异类”。

所以直到那一年,白秋宜被软禁在小院里,走至绝路时,才不得不动用灵力,刻了一只飞鸟,带着她写下的信飞去了伯阳侯府,救了白家上下。

这些用木头刻出来的活物,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所以当年的凡子衿,怎么可能会查到任何线索?

“你大概不知道,我那时有孕,身体很虚弱,光是让那只木鸟活过来,就耗费了我太多灵力,后来……我们的孩子没了,其实不是我喝了药,而是因为我动用灵力,身子受损,但我没办法告诉你,这罪孽,我宁愿自己来背……”

泪水弥漫了双眸,滴滴落在凡子衿脸上,他如遭雷击,难以置信,眼眶骤然红透:“原来是,原来是我害了……我们的孩子?”

他嘶哑着喉头,却是陡然间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伸手抓住了白秋宜的衣袖,“那牢里那个‘凡子衿’,你将他刻出来,岂不是耗费了更多灵力?”

“是啊,我娘怎么会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呢?”山间清风拂过白秋宜的长发,她一张脸愈发苍白了,虚弱得仿佛下一瞬就要消失。

“我耗尽所有灵力,也不过能让那木雕活上三天,但这,已经够了,正好能代你行刑,保你一条生路……”

只是她的路却要到尽头了,能支撑到现在,带着凡子衿回到神木山,已经算得上是个奇迹了。

“不,不,我不信……”凡子衿浑身剧颤,泪眼血红,这一生从未这么害怕过,他死死抓住白秋宜的衣袖。

“我错了,你别走,我们从头来过,我陪你在神木山终老,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你别离开我……”

他做了一辈子高高在上的丞相,冷清冷心,从没有为了一个女人,哭得这么崩溃过,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人生聚散,譬如朝露,太匆匆,留不住。

白秋宜曾经在母亲的牌位下,刻过许多个“凡子衿”,但那些木雕做得再栩栩如生,也不是真正的他,她才发现,纵然他欺她、骗她、利用她,可在她心底,他也仍旧是无可取代的。

她爱着的,就是这个活生生的他。

唯一庆幸的是,她与他的这场梦终于可以不用醒过来了,因为她将……永远沉睡下去了。

小船荡过水面,白秋宜低下头,眸中波光闪烁,最后对着怀中的男人轻轻一吻,唇角含笑:“凡子衿,你终于为我……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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