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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风声鹤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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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才江打定了主意,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再说高成松放了电话,心里却还是不踏实。

吴才江对沈复明的事情没有任何表态,说不定他也知道一些什么。吴家的势力范围比较大,不至于听不到一点风声。他什么都没有说,要么是知情不说,对他不满;要么就是事情保密的级别非常高,他一点也不知道内幕。

高成松还是不放心,就又给京城打了一个电话。

京城方面的答复是,沈复明的案子他不便过问,其他事情不用过多操心。高成松一个人在办公室呆坐了半晌,才又拨通了武沛勇的电话:“沛勇,你来省委一趟。”

省里的常委会一结束,崔向就立刻召开了燕市的常委会。

崔向对高成松的两条用人标准有深刻的认识,一是必须和高书记在政治上高度保持一致,不一致的,不用;二是必须能给高建远带来经济利益,有损高建远利益的,不用。对于第一点,崔向曾经努力做到过,但后来因为领先房产事件,他站在高建远的对立面,也因此得罪了高成松。

原本他以为夏想是高成松的人,不承想,在省委常委会上,他敏锐地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各种迹象表明,纪委书记邢端台抛出了房自立违法乱纪一事,显然是针对高成松而去。显而易见,房自立是高成松的人。而且房自立之所以胆大包天不请示市委和市纪委,就敢私自行动,在座的常委中,除了高书记有这种权威外,谁还有?

就算有,谁敢这么做?

崔向心中就纳闷,高成松要整夏想,难道说夏想不是他的人,还是又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他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崔向当即就决定要帮夏想一帮。当然他的本意也并不是对夏想有什么好感,而是他对高成松实在是心中厌恶。身为省委书记却心胸狭窄,不管你以前和他多保持一致,只要你触动了一点他的利益,他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书记,谁敢对他忠心?谁敢紧跟他的步伐?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夏想现在被高成松整治,那么他就和崔向一样站在高成松的对立面,就可以当成暂时的朋友来对待。当然崔向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不管夏想是通过谁的关系,或是有什么强有力的后台,能让纪委书记邢端台出面,直接拿下房自立,这一手不但够狠够辣,也够惊人。可见背后帮夏想的人,要么是铁了心帮夏想,要么是恨死了房自立,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要针对高成松。

崔向紧急召开常委会有两件事情要宣布。一是房自立擅自行动,罗织罪名关押安县副县长夏想,其行为非常恶劣,建议常委会撤销其纪委副书记职务,为了避免嫌疑,将其交给省纪委的同志审讯。二是夏想同志担任安县的副县长以来,兢兢业业,做出了有目共睹的成绩,他决定由市委市政府出面,为夏想同志恢复声誉,并且予以通报表彰。

崔向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不是向夏想示好,而是借高调表彰夏想的机会,给高成松难堪。他敏感地发现一个问题,就是省里的常委们,至少有三五人的态度和以前相比,变了不少。以前对高成松是敢怒不敢言,或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现在则不同,他们隐隐有联合起来的趋势,难道是要变天了?

就连一向和他关系密切的叶省长,事先也没有和他透气,就在常委会上突然支持夏想,让他也是大吃一惊。

更不用提沈复明被突然抓走,连高成松事先也没有听到风声。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沈复明被抓,绝对是燕省有人整他,才会一举把他扳倒。

这个人是谁?

不管他是谁,最近的风向转变,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崔向身为省委常委,而且即将升任省委副书记,但他没有听到一点关于沈复明被抓的内幕,心里也是着急。

也正是出于这种心理,他对房自立不但无视纪委书记秦拓夫,还无视他这个市委书记而感到大为恼火。既然省委里面已经有了决定要对房自立下手,崔向就有意让房自立翻不了身,也正好顺势卖省纪委书记邢端台一个人情。

崔向的提议立刻得到了绝大多数常委的赞同,秦拓夫发言:“我们接到了群众举报,岳方和包月明有重大经济问题。根据我们手头掌握的证据显示,他们二人还有严重的违法乱纪行为,纪委已经对他们立案。在此向各位常委汇报一下。”

众人听了心中一凛,也不知秦拓夫是痛恨房自立越级私自行动,还是为夏想出头,非要把岳方和包月明二人也一起弄下去。

不用说,秦拓夫口中的热心群众,自然就是冯旭光了。

夏想的影响力

冯旭光交代下去不久,老三就搞到了不少岳方和包月明的材料,他就匿名寄到了市纪委,直接注明了“秦拓夫收”。

“这种事情不能姑息,要查,而且还要严惩。”陈风终于发言,他一脸严肃,看了众人一眼,“崔书记的提议很好,夏想同志是个好同志,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他受了委屈,从公从私来说,我都觉得过意不去。从公来说,是我的失职;从私来说,我有愧于他。以前他是我从坝县强行调到城中村改造小组的,在改造小组他做出了不少贡献,这一点大家也心里有数。结果他一调到安县,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身为他的长辈,没有照顾好他……”

陈风的发言声情并茂,有人觉得他是在表演,有人却觉得他是真情流露,曹永国听了却微微动容。不管陈市长是真也好假也好,在常委会上如此力挺夏想,这就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方进江眯着眼睛,不说话,目光闪动。

王鹏飞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风,心中微微感慨,夏想这个小朋友还真不简单。一个副县长的事情,不但省委的常委会上大加讨论了一次,在市委常委会上,让书记高调表态要对他表彰,还让市长动情地演说一番。不管他本身有没有足够的资本,至少他在各方势力交手之时,充分利用了各方势力的弱点,转化为他自己的优势。

难道这就是出神入化的效果?

王鹏飞想起夏想从容又不失谦逊的笑容,心中无奈地一笑。别说,这个小伙子还有讨人喜欢的地方,起码他不张扬,做事情非常有分寸,有进有退,从不惹人厌烦。想到这里,王鹏飞咳嗽一声,说道:“说起来我和小夏也有过几次接触,他还是我的牌友,这一段时间没和他打牌,还真有点想他了……”

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之外,其他常委都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震惊的神情,这个夏想也太了不起了吧?书记帮他说话不算,市长还大力挺他,现在连王书记也主动说出夏想是他的牌友,谁不知道王书记的牌友的含义?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连曹永国也不免惊讶,夏想什么时候和王书记关系都这么近了?这个夏想,还真是给人惊喜不断。

众人心思各异,但有一点完全相同,就是以后没事少惹这个夏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惹了他,不但许多人为他出头,而且整他的人,还要被别人往死里整!

崔向没有想到夏想竟然和王鹏飞关系也这么近,他愣了一愣,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在市委常委会散会的同时,夏想也一步迈出了关了他七八天的房间,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说起来好笑,岳方和包月明转变了策略,和夏想坐在一起聊天,谈人生谈理想,试图打动他,从他口中套出话来。夏想就心想,好,谈人生和理想是吧?那就好好谈,他就口若悬河地和二人神侃了一通,说得二人连连点头,对他的一些看法也大加赞赏。

侃归侃,说了半天,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岳方就不免焦急起来。时间拖得越久就对他们越不利,可以说,他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退。

包月明终于不耐烦起来,嚷道:“夏想,你别死硬到底。告诉你,现在才关你几天,你要是不开口的话,我们可以关你一年半载,看谁扛得住?你别以为还有人能把你弄出去,既然把你关了进来,不交代清楚问题,就别迈出这个门。”

岳方就唱红脸:“夏想同志,你还年轻,早早交代了问题,也能早出去。你的问题并不算严重,说不定丢了官就不追究其他责任,不过你越是不说,上头的耐心就越少,到时上头一发火,我们也不好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的一贯政策你也懂的。”

夏想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岳方同志,我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要交代,难道非要我编排自己的问题再交代出来?这是欺骗党欺骗人民吗?我不敢说清廉如水,有人请吃饭什么的也去,人情往来不去不行。但要说到收礼受贿还真没有。一是我年轻,别人谁看得起我?二是我官小,一个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你让谁给我送巨额贿赂?要不你给讲讲,在你们办的案子中,大部分贪官是什么职务?”

岳方也受不了了,大怒:“住嘴!夏想,我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是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因为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大量证据,只要把证据一交,你这一辈子都没什么指望了。我们是看你年轻,不想你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你倒好,把我们的好心不当一回事,那好,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岳方和包月明刚关上房门,就听到外面有人进来。岳方还以为正式来人提审夏想,就转身对夏想冷笑一声:“看,审你的人来了,等下有你好看了,我们可救不了你了。”

从外面进来四个人,岳方和包月明一见都不认识。不过他们也明白,能找到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就笑着迎向前去,主动说道:“找到夏想的证据了?他死活不开口,我们用尽了办法也没撬开他的嘴,就等你们了。”

因为房自立对岳方说过,让他和包月明想尽一切办法打开突破口,房自立也会在外围再找到夏想的证据,到时双管齐下。所以岳方就想当然地认为来人是房自立派来了,也没有深想为什么同是市纪委的人,怎么看上去这么面生?

来人一共四个,穿着很普通,长相也一般,为首的人是一个体格健壮的青年。他来到岳方面前,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你是岳方?后面的人是包月明吧?”

语气有点不善,岳方心中一惊,莫名感到不妙,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来人又说:“请回话。”

岳方下意识地点点头:“是,我是岳方,他是包月明,你们是?”

他脑中突然一闪,想起了,对方说话的口气不但冷冰冰,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是标准的纪委腔——审问的语气,难道是坏事了?岳方脑中的念头刚想起,就感觉胳膊一疼,已经被人将胳膊背到了背后。

包月明见势头不妙,转身想跑,旁边的两人似乎早有准备,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胳膊也被扭到了背后,还稍微用了点力,疼得他满头冒汗。

包月明心有不甘:“我要找房书记,我们有后台,你们小心点!”

来人冷不丁朝他肚子上来了一拳:“再吵让你尝尝更厉害的!房书记?你们会见到的,不过估计是监狱里了。”

岳方见状再也不敢挣扎,急忙闭紧了嘴巴,小心地问:“几位同志是省纪委的?房书记也被拿下了?”

来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大踏步来到关押夏想的房间,将夏想放了出来,一脸郑重地说道:“夏想同志,你受委屈了,邢书记让我替他向你道歉!”

一握手,夏想就感觉有一个纸条塞到了自己的手中,他急忙收好,又客套几句。他趁众人押着岳方和包月明的时机,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

上面只有几个字:“近期先不见面,不电话,看行动。”下面的署名是一个小小的“S”字母,夏想知道,是宋朝度。

既然宋朝度能通过省纪委的人传纸条给他,可见他和省纪委书记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不见面不电话的含义是,可能近期有大变,宋朝度会被高成松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有可能采取非常措施监视他。所以二人就避免接触,以免被人抓个正着。

趁人不注意,夏想将纸条烧掉,扔进了杂草丛。

省纪委的人一走,秦拓夫才带着人出现在夏想面前。一见夏想,他就哈哈大笑,和夏想用力握了握手,说道:“受委屈了,不是我救你来迟,实在是情况比较复杂,一言难尽。”

夏想一点也没有委屈的样子,笑着摸了摸脸:“算是好好休了一个带薪假期,秦书记您瞧,我都长胖了不少。”

秦拓夫这才上下打量了夏想几眼:“真的,比前一段时间白胖了许多,不错,心宽体胖,证明小夏同志身正不怕影子斜。”

夏想开上车,跟随秦拓夫等人来到市委。

让他想不到的是,一进市委,就看到陈风站在楼前,一脸凝重。

夏想停好车,急忙向前几步来到陈风面前:“陈市长……”

陈风郑重地点点头:“小夏同志受委屈了,我身为市长,没有照顾好你,有责任呀。”

说实话,夏想其实一点也没有受委屈的感觉,反倒觉得在里面住了几天,就是闷了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也引发了连锁反应的第一波,可以说收获不小。不过他见陈风的表情,知道他表演的天性发作,想扮演一出笼络人心的好戏,他也就是配合陈风演戏,一脸辛酸地说道:“陈市长,我,我确实是被人冤枉了。我对不起您,给您丢人了……”

高海站在陈风身后,感慨万千。

夏想虽然被抓了七八天,但七八天之内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他可是心里有数。实际上夏想从坝县来到燕市,至今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不提他升迁的速度有多快,光是他目前建立的关系网,就让人震惊不已。高海明白,别看自己是市政府秘书长,真要论到影响力,恐怕还不如夏想这个副县长。

夏想低调被抓,现在高调放出,市纪委书记亲自去接,市长在门口相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迎接省级领导,却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副县长!抛开秦拓夫、陈风与夏想的私人感情,秦拓夫或者只是觉得夏想被自己的手下陷害,过意不去。而陈风则一是表演的成分也有,二是也为不遗余力地抬夏想一抬,意思是要告诉大家,他对夏想的维护,自始至终都不会变!

陈市长怎么会如此厚爱夏想?连高海也微微有点忌妒,要是陈风对他也是如此,他下一步当一个实权副市长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的是,陈市长对他表面上不错,但副市长的人选问题,他一直不肯松口。

高海就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对比夏想的待遇,可见他在陈风的心目中,远不如一个副县长。

也许……高海眼前一亮,也许能走走夏想的路子,一个能牵动各方神经的副县长,其影响力远超副县长本身,已经不能拿正常的级别来衡量夏想的能量。所以高海一个副厅级干部,借助他的力量,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

连副省级的陈市长,也屈尊在门口相迎,尽管有作秀的成分在内,但多少也有一些真情流露,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值得陈风出来作秀的!

高海心中打定了主意,有机会要好好和夏想走动走动。

高海的身后,站着曲雅欣、吴港得、钟义平等人,他们都心思复杂地看着夏想。尽管说来夏想被抓,他们使不上力也打听不到消息,但也一样为他焦急。如今见到夏想平安归来,还受到了隆重接待,他们都不由感慨万千。

曲雅欣的感慨是,人的一生不怕经历磨难,怕的就是经历之后没有收获。像夏想一样,受了点小委屈,却受到了陈市长的高抬,也是值了。她甚至还有点微微忌妒夏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惜了,比他早生了几年。

吴港得却想,真带劲儿,要是关我三个月,出来后哪怕只有一个副市长迎接我,我也愿意。

钟义平神情复杂地看着夏想,心想,怎么自己就没有福气和夏县长一起下到安县,只要和夏县长在一起,就算陪他一起被抓也值了。

和众人的胡思乱想不同的是,崔向在楼上向下俯视,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窗户,心中却想不明白,夏想的背后到底是谁?他不相信陈风真是因为惜才才来这一出,肯定是另有所图。

夏想和曹永国的关系、和王鹏飞的关系、和秦拓夫的关系,都不足让陈风如此器重,那陈风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在演戏给谁看?

崔向一是想不透陈风,二是猜不出来到底是谁对沈复明下的手。不但动作迅速果断,而且还能打高成松一个措手不及,此人真是了得,连叶省长也没有方向,一点也没有打听到内幕消息。

不简单呀,都不简单。除了夏想一个副县长能撬动各方关系之外,还有一个隐藏不出的高人,伺机而动。这高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砍掉了高成松的左膀,示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想必高成松现在暴跳如雷,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吧?

崔向想起燕省和燕市即将迎来的动荡,心中浮起了浓浓的担忧。

夏想随陈风来到办公室,陈风郑重其事地代表市委市政府,宣布夏想同志没有任何经济问题,以前的事情全是诬陷,等于正式给夏想恢复了名誉。夏想也对市委市政府的决定表示感谢,以后一定戒骄戒躁,努力做出更大的成绩。

人群散去,陈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品了几口,说道:“人生如茶,有苦涩也有甘甜,经过这一次磨炼,你有没有什么感慨?”

要说没有感慨,夏想也有点想法,不过也只是有些感叹而已,还谈不上感慨,他就答道:“当权力可以肆意践踏法律的时候,公正就只是一句空谈。当然,现实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完全改变一切,不过幸好,法律的武器还有强大的一面。我担心的是,什么时候出现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他权力极大,又洁身自好,没有人可以抓住他的把柄,那他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陈风哈哈大笑:“我以为你会诉苦,没想一开口就是空想主义。现实生活中,哪里会有又狂妄又自律的人?自律和狂妄本来就是矛盾和对立,一个人,怎么可能对自己自律,对别人狂妄?所有的人都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的。”

二人没有提名字,不过都心里清楚,说的是高成松。

过了一会儿,陈风忽然问道:“有没有兴趣去景县帮江天?”

夏想想了一想,摇摇头:“我打算在安县多干几年,在一个地方总待不久,会给人留下浮躁的印象。我想陈市长也希望我越来越稳重,是不是?”

陈风点点头:“我猜你也不会去景县,算了,不勉强你了。对了,连若菡近日要出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对于远景集团以后的发展,她应该有所交代吧?”

“具体事务以后由高老暂时负责,连总最担心的还是钢厂和药厂的地皮。如果地皮最后落入他人手中,森林公园项目就完全成了为他人作嫁衣了。”夏想对此也有隐隐的担心。

劲敌

“当时协议是我签订的,就算我不当市长了,也会大力促成远景集团拿到地皮。我陈风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陈风很清楚夏想的担心,也多少知道一点高成松打压夏想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对夏想和连若菡之间的暧昧关系不是没有意见,只是觉得他还没有结婚,无伤大雅。再说真要要求夏想做到不贪财不好色,又能一心为民,他就真的成完人了。

人无完人,陈风也就没有在连若菡的事情上多问,假装不清楚就算了。

说来夏想现在倒和陈风走得越来越近,刚一出来,就先和陈风谈了半天,连曹永国也没有见上一面。陈风又说了一会儿话,才想起夏想肯定有话要和曹永国说,就说:“好了,先放你走,有话就尽管找永国说说。还有,方部长有衣服让你捎给方格。”

夏想告别陈风,又和江天说了几句话,却没有去曹永国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找到了方进江。夏想觉得有什么话,还是在家里和曹伯伯说比较方便。

方进江正在审核一批干部的提拔名单,看到夏想进来,起身相迎,倒让他的秘书吃惊不小。方部长是组织部长,可是市委所有部门中,最有实权的一个,向来见官大一级,就算来一个常务副市长,方部长也未必给面子站起来,何况是走到办公桌前面迎接夏想。

夏想立刻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及时地双手握住方进江的手:“方部长,可不敢劳您大驾。”

“跟我就别客气了,坐。”方进江招呼夏想坐下,盯了他一小会儿,才感慨地说道,“遇事不慌,又知道随遇而安,小夏,你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好苗子。我把方格送到你身边,你以后可要好好带带他,让他跟你好好学学。”

夏想忙谦虚地说:“方部长过奖了,方格其实很聪明,也很有眼色,他到了安县之后,进步不小。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教他的,以他的悟性,过上两三年,就能独当一面了。”

“别光拣好听的说,说说他的缺点。”一提起方格,方部长脸上就洋溢着无法掩饰的父爱。每个人都有弱点,方部长最大的弱点就是太爱方格了,只要方格喜欢的,他就一定喜欢。因为方格和夏想的关系密切,方部长对夏想也是另眼看待。

“要说缺点还真有,也就是年轻人都有的缺点。”夏想笑眯眯地说道,“总喜欢看美女,最近有点喜欢梅书记,被我批评了一顿,说是梅书记年纪比他大,不适合他,让他找个小几岁的。”

“这小子没告诉我这件事,小夏你可得好好说说他,千万别找一个年纪大的女朋友。你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必须找年轻的,否则我不同意。”一说到方格的婚姻大事,方部长完全就没有了组织部长的形象,就和一个普通父亲没有两样,急急地说道,“他听你的话,小夏,你千万别忘了好好劝劝他。”

夏想见方进江一脸的急切,不由暗笑,为人父亲者,都是一样的爱之深恨之切的心理,他就点头说道:“请您放心,方部长,我基本上已经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梅书记和他也不对路,您不用担心。”

方进江呵呵地笑了,又说了几句闲话,没有一句提夏想被关押的事情,最后他拿出一包衣服让夏想捎给方格。

其实当时方格随口一说,本来是给岳方和包月明施加压力,没想到方进江还当了真,一直放在心上。

夏想又来到秦拓夫的办公室,向他辞行。秦拓夫出人意料地说道:“走,我陪你去一趟安县,给你壮壮威,正正名。”

夏想一愣:“这个……就不用麻烦秦书记了吧?安县也挺远的,您就别再跑一趟了,安排别人去就行了。”

“不行!”秦拓夫很倔,“这事是市纪委的人惹出来的,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市纪委的过错。安排别人去我还放心,就我陪你去,给你最大限度地消除不好的影响。”

夏想深受感动。

这一次虽然夏想受了点小委屈,但宋朝度借机除掉了沈复明,又帮秦拓夫拿下了房自立,可谓声东击西,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夏想这点小委屈不算什么,反而在宋朝度眼中能立下大功一件,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秦拓夫要主动送夏想回安县,一是他和夏想还算有点交情,二是估计也另有打算。

果然,秦拓夫让司机开车跟在后面,也没有通知县里,而是坐在夏想的车上。在路上,秦拓夫向夏想交了底。

“我送你去安县,就是想亲眼看一看厉潮生,和他照个面,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当然,比他更厉害的人物我也见过,但都是为官多年的老油条。像厉潮生这么年轻,办事又这么老辣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由我不动了好奇心。”

到了安县,夏想的车一进县委大院,就被人一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一般人的眼里,只要是被纪委的人带走的官员,没有一个能平安无事地回来。要么丢官,要么坐牢。只有夏想不但出人意料的一点事情也没有,前来抓他的两个纪委工作人员却被省纪委的人带走,据说至少要判个十年八年。

这还不算,连市纪委一个副书记都翻了船,安县的人就不得不猜测夏想到底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一个副县级干部,他到底有什么强硬的后台,竟然直接掀翻了几个市纪委的人物,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许多人还是头一次听说,纪委人员居然被自己调查的人给弄得人仰马翻,连自己都赔了进去!

所以当夏想的车一出现,片刻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县委大院。李丁山正在听人汇报工作,也无心再听,挥挥手让他下次再来,叫上方格,下楼去接夏想。

邱绪峰正在和强江海商量事情,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夏县长回来了”。他手一哆嗦,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摔个粉碎。

夏想没事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安县,邱绪峰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内情,而且房自立等人出了大事,被省纪委直接拿下!

连高书记都压不住的事情,让邱绪峰心惊胆战。他知道吴家和高成松关系密切,他向吴家告密,吴家出手的话,必定是要通过高书记。

竟然连高书记都压不住夏想,夏想他凭什么?简直就是逆天的妖孽,堂堂的省委书记治不了一个副县长,谁会相信?

没有人相信的事情,偏偏真的发生了。

邱绪峰现在对夏想已经由恨变成了惧怕,知道对夏想,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打压和牵制都不再起任何作用。而且经过这件事情,夏想在安县的威望大增,如果不给他一个好的安排,绝对会影响安县的经济发展。

达才集团已经明确地表示,夏想在,项目就上马;夏想不在,免谈。而且在夏想不在的这一段时间,三石风景区的工程也明显放缓,杨德华去问,对方答复说,等夏县长回来再说,有技术问题要和夏县长商谈。

水泥厂项目彻底失败,三石风景区的投资和度假村项目,全是夏想的功劳,离了他,仿佛都要停止运转一样。邱绪峰气急败坏但又没办法,李书记都不急,他急个什么劲,有什么资格急?

再加上本来支持他的厉潮生自从上次常委会之后,一直对他若即若离,让他苦恼万分。

邱绪峰陷入了僵局之中。

夏想终于还是回来了,邱绪峰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惊慌,失手打了杯子,让强江海目瞪口呆!强江海心中大惊,邱县长现在对夏想怕成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还怎么施展抱负?

邱绪峰强行压住内心的烦躁和不安,说了一句:“水太烫了……江海,夏想回来了,我想政府班子最好再调整一下分工,把你分管的城建让夏想接手,也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和投资商接触。”

谁也不愿意从自己碗中分菜给别人,强江海大吃一惊,急忙说道:“邱县长,城建这一块儿我一直干得轻车熟路,不能让给夏想呀。再说,他又没有城建方面的经验。”

邱绪峰摆摆手:“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夏想管城建比你在行多了,你忘了他以前在城中村改造小组工作,天天接触的都是什么人?”

邱绪峰知道城建这一块猫腻多,好处多,强江海可以从中捞钱。但现在也顾不上考虑他的感受了,夏想不出面,度假村项目要是泡汤的话,这个责任谁来负?这可是一个带动安县经济的大项目。

“走,出去迎一迎,也算面子上好看。李书记都出去了,我们不去也说不过去。”邱绪峰也不简单,能屈能伸才是英雄,只伸不屈是条虫。在政治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一说,既然他现在斗不过夏想,压不住他的锋芒,又必须要和他共事,那就只有合作一条路可走。

邱绪峰暗中告诫自己,一定要忍,忍一时风平浪静。他可以耐心地一直等下去,等什么时候找到一个好机会,再一举将夏想踩在脚下。

至于梅晓琳和连若菡,就让她们随风远去。不就是女人嘛,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人,最缺的却是官位。和官位相比,女人确实是无足轻重的点缀。

最先出来迎接夏想的,是盛大。

盛大第一时间听到消息,也顾不上考虑太多,飞也似的从办公室跑了出来,一出门就正好看见夏想和一个人有说有笑地走来。他大步向前,一把握住夏想的手:“夏县长,可把你盼来了。你受委屈了!”

夏想知道盛大和自己之间的合作,是以相互利用为前提的合作。但刚才一句话情深意切,带着强烈的感情扑面而来,也让他有些感动,就说:“盛县长耳朵好灵,我刚进门你就听到了?”

“天天在等你回来,耳朵不灵也练得灵敏了。”盛大感慨地说道,才注意到夏想旁边的秦拓夫,忙问,“这位领导是?”

盛大没见过秦拓夫,不过却有眼色,见他又是陪夏想前来,肯定是市委的领导,所以张口就叫出了领导。

“这是市纪委的秦书记!”夏想知道没有必要隐瞒秦拓夫的真实身份,因为在县委里面,肯定有人认识秦拓夫。

盛大立刻肃然起敬,恭敬地叫了一声:“秦书记。”

秦拓夫和盛大握了握手,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第二个跑出来的是梅晓琳。

梅晓琳倒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见到夏想,只是微微一笑:“出来就好,我就知道你没事。你这个人不坏,也不贪,别人找你的麻烦,算是找错人了。”

然后才是李丁山赶到。

李丁山见到夏想,激动不已,双手拉住夏想,上下打量几眼,才笑着说道:“都说你胖了,我还不相信。现在亲眼一见,你确实是胖了一些。真有你的,小夏,换了别人,恐怕会吃不下饭去,你倒好,养得又白又胖。”

最后是邱绪峰和强江海。

夏想才又向大家郑重其事地介绍了秦拓夫。

秦拓夫显然对和大家寒暄兴趣不大,直接提出到李丁山办公室坐坐。李丁山自然没有异议,就前头带路。邱绪峰故意落在后面,和夏想并肩上楼,亲切地说道:“小夏县长,秦书记亲自前来为你正名,可见市纪委对此事是非常重视的,我的意见是,趁秦书记在,召开一次常委会议,请你旁听,也请秦书记做重要指示。你和秦书记商量一下,看是不是可行?”

这个马屁拍得有点水平,夏想就对邱绪峰亲自出来接他,并且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感意外。虽然夏想心中厌恶他的阴险,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确实脸皮够厚,能屈能伸,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仿佛事情和他一点没有关系。

是一个劲敌,夏想心中对邱绪峰的警惕又提高了不少。真正难以对付的,正是他这样不动声色的对手。

对于邱绪峰提议召开常委会,夏想是完全赞成的,正好可以让秦书记和厉潮生来一次面对面的接触。他就先小声向秦拓夫汇报了一下,秦拓夫点了点头,夏想就又向李丁山简单一说,李丁山也点头同意。

邱绪峰就如奉圣旨一般,立刻打电话通知各个常委。

秦拓夫亲眼目睹了安县大小领导,顾不上按照常规的排序,纷纷出来迎接夏想,心中也是大有感触。做官如做人,能做到人缘这么好,小夏不简单。怪不得在市委里面也有不少人维护他,原先秦拓夫还以为小夏靠的是曹永国的光环,现在看来,曹永国在市委里面,也未必有夏想吃香。

秦拓夫也越看夏想越喜欢,这小伙子,能让这么多人喜欢和欣赏,肯定有他的独到之处。别的不清楚,反正他的牌品确实不错。

越了解夏想,秦拓夫就对他印象越好。而且因为夏想被抓事件,他一直奈何不了的房自立顿时成为各方势力的攻击对象,被打得没有了翻身的可能,说来还是沾了夏想的光。秦拓夫心里清楚,凭他自己的能量,肯定动不了房自立一根毫毛。

这么说,不管是谁乘机扳倒了房自立,反正好处是他得了,认识夏想给他带来了天大的好运。

方格在李丁山的办公室里坐了片刻,顾不上人多失礼,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挤到了夏想身边,好好打量了夏想几眼。见夏想一切完好,他才放心地说道:“夏县长,他们没有打你吧?哼,要是敢打你,我要他们好看。这帮纪委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夏想忙冲他使了个眼色。

秦拓夫听在耳中,皱了皱眉,问道:“你这个小同志说话太违心了,纪委的人那么多,怎么会没有一个好人?我们纪委可不比公安局,纪委查的都是大案要案,所以我们的人员都是高素质,从来不搞刑讯逼供那一套。”

“高素质还诬赖好人?”方格才不管秦拓夫是谁,反正他现在对纪委的人没有一点好印象,“夏县长这么好的人偏偏被抓走,还好意思说?要是纪委真能做到公正的话,全国也没有那么多贪官了。”

这一点秦拓夫还是比较赞成的,点头说道:“要做到绝对的公正是不可能的,任何国家都不行,这和制度无关,是人性丑陋的表现。再完美的制度,也无法改变人性中贪婪的一面。法律是道德的最底线,古人为什么可以做到夜不避户路不拾遗,不是因为法律多完善,而是因为道德高尚。”他被方格一激,突然生发出了许多感慨,就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格。”方格有点愣头青的小毛病,不过也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还是有礼貌地问道,“您是哪位大领导?”

厉潮生暴露,萧伍危险

秦拓夫听说过方进江的儿子方格在安县,就呵呵一笑:“我不是什么大领导,我是你伯伯。我和你爸是多年的老同事,关系也算不错,怎么,他没有跟你提起过黑脸?”

“黑脸秦书记?”方格其实早就猜到了秦拓夫是谁,就是因为他对纪委的人不满,连带对他也有点意见,才故意装装样子,现在见秦拓夫其实也不错,就又笑了,“我爸说过您,说您是现代的包青天。”

秦拓夫显然很受用这个称呼,哈哈笑了起来。

县委常委会上,秦拓夫受市委所托,代表市委、市纪委郑重宣布,夏想同志是无辜的、清白的,是市纪委副书记房自立违法乱纪,私自行动,现在房自立已经被撤职查办。

几乎所有的人都心中一惊,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夏想。在官场打滚十几年了,第一次听说纪委的人因为查办别人,而把自己给陷了进去。是夏想真的被人诬陷,还是他的后台太硬,硬生生扳倒了市纪委副书记?

第一次旁听常委会的夏想,坐在后排,正好看到厉潮生的表情。厉潮生看上去还是一脸的平静,仿佛事情和他无关一样。但他的眼睛眨动的次数明显加快,而且耳朵也在微微颤动,暴露了他内心强烈的不安。

夏想知道,恐怕厉潮生现在会更加怀疑自己是幕后整他黑材料之人。怀疑就怀疑吧,现在矛盾差不多到了公开化的时候了,估计秦书记也掌握了一些证据,否则也不会以借送他之名,来安县和厉潮生见上一面。

老纪委了,他这么做自有他的用心。

常委会开的时间不长,很快就结束了。结束后,李丁山当众握住夏想的手,对他加以勉励。随后所有常委一个个依次和夏想握手,有人鼓励,有人夸奖,有人安慰,总之,都做足了表面文章。

轮到厉潮生的时候,他先是笑了一笑,然后说道:“夏县长面子不小,惊动了秦书记。能让秦书记亲自送你来安县,看来你和秦书记的私人关系也是不错。”

如此赤裸裸地试探,夏想岂能听不出来,也是笑着回答:“哪里,哪里,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而是秦书记太热情太抬举我了,非要亲自跑一趟,说要来看看安县的情况,和大家接触一下。至于他有没有别的想法,我就不清楚了。”

夏想有个感觉,厉潮生肯定从沈复明被抓的事情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敢这样试探自己,说明他已经不是怀疑自己了,而是差不多肯定是自己暗中和他作对了。而且他一向谨慎,现在当面说了出来,难道是他打算采取什么行动?或者是,已经有了防范措施?

厉潮生果然干笑一声:“夏县长心思缜密,布置周详,市纪委的人斗不过你也正常。不过有时候,许多事情不一定非要分出胜负和高下,也许不了了之是最好的结果。愿与夏县长共勉!”

厉潮生肯定有了动作,夏想几乎可以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纪委的人斗不过你,我也许也斗不过你,但你也别想斗过我!

一散会,秦拓夫就要回燕市,李丁山等人送到门口,夏想拉开车门,趁秦拓夫上车的时候,小声说道:“秦书记,厉潮生已经有所察觉了,刚才他和我说话,暗示说别想抓到他的把柄。我怀疑他可能采取了什么行动……”

秦拓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挥手让众人回去,又示意夏想上车:“来,车上说话。”

汽车开了一圈,停在县城一处偏僻之处,夏想将刚才厉潮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无忧虑地说:“听厉潮生的意思,不了了之是最好的结局,意思就是,我们知道他的事情,但别想拿到证据。”

秦拓夫感慨地说道:“厉潮生是我见过的最有政治敏感度,也最难缠的对手之一。安县不止是有几个年轻的干部,还有一个年轻而老辣的贪官。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可能让游丽离开了安县。”

秦拓夫话音刚落,夏想的电话就响了,是梅晓琳。

梅晓琳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急切:“夏想,我刚刚得到消息,游丽突然不见了。昨天她还和平常一样上班下班接孩子,今天就突然不知所踪。我想可能是离开安县了,怎么办?”

梅晓琳说话的声音很响,秦拓夫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无奈地一笑。

夏想安慰梅晓琳几句,说等他回去再说,然后挂断电话,问秦拓夫:“怎么办,秦书记?”

“厉潮生心慌了,他越心慌就越证明他心中有鬼。不要担心,游丽离开安县才好,她一离开,厉潮生对她的影响就会减弱,我们就可以找到她,慢慢让她说出真相。再有游丽带着孩子离开,她丈夫应该还在,也可以从她丈夫身上下手。一个男人怎么会忍受老婆不在身边?”

夏想点头,刚想发表一下看法,突然手机又响了。他不好意思地冲秦拓夫笑了笑,秦拓夫没那么多讲究,一摆手:“接,听听是什么消息。”

一看手机号码夏想惊呆了,是消失了很久的萧伍。

夏想急忙接通了萧伍的电话。

萧伍的声音很急:“夏县长,可算联系上你了,急死我了。我在山中,还有几个兄弟也在一起,被困住了……我们发现了厉潮生偷采私矿的点,但也被他们的人发现了,现在正在对峙中……”

夏想急了,矿工发起狠来,可是要出人命的!他急忙向秦拓夫请示。秦拓夫不愧为老纪委,微一沉吟,说道:“问问他们暂时有没有危险?还能坚持多久?”

夏想问了,萧伍回答说:“我们在一个山洞里面,他们暂时不敢进来。我从山洞中爬到了山顶才打的电话,不过我们也出不去。”

夏想心里有底了,说道:“我们带人马上过去,你们别蛮干,守住洞口不让他们进来就可以了。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萧伍,你可千万不要冲动,记住没有?”

夏想还真担心萧伍冲动之下,和矿工硬拼起来,不管谁死谁伤,后果都无法收拾。萧伍的回答让他放心了许多:“放心夏县长,我现在比以前冷静多了,不会再乱来了。我会等你们来的!”

夏想放下电话又问秦拓夫:“秦书记,您说下一步怎么办?”

“调集安县公安局的全部人手,先救人再说。”秦拓夫边说边拿出了电话,问夏想要了号码,直接拨通了李丁山的电话,“李书记,我是秦拓夫,我和夏县长发现一个紧急情况……”

李丁山接到电话后,不敢怠慢,立刻打电话给公安局局长纪启东,让他集合所有警力,随时候命。同时李丁山强调说道,这是市纪委秦书记督察的案件,一定要慎重,不能走漏了半点风声,否则纪律处分。

纪启东虽然一向和邱绪峰关系比较近,但在夏想事件之后,在燕市发生了一连串让人目瞪口呆的变故之后,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夏想不好惹,有深不可测的后台,而李丁山又和夏想同盟,思来想去,在关键时候还是要适当向李书记靠拢才对。

接到命令后,纪启东立刻一道道命令传了下来,迅速集合了全县的警力。出于谨慎考虑,他没有向邱绪峰通报这件事情。

秦拓夫要亲自前往山中救人,夏想劝不住,就让司机先开车回县委大院,他开上了路虎车,走山路会安全许多。路上,夏想告诉秦拓夫县纪委书记倪正方不可靠,秦拓夫沉思片刻,拿起电话打给了县政法委书记平吉:“平书记,我是秦拓夫,有这么一个情况,需要你协助一下工作。”

平吉一向和倪正方走得比较近,但和厉潮生关系一般,他也隐约听说有人在查厉潮生,而且倪正方也含蓄地向他透露,要他在适当的时候帮厉潮生一把。平吉嘴上答应着,心里还没有下定决心。

猛然接到秦拓夫的电话,他的心颤了一下。谁都愿意接到组织部的电话,谁都不愿意接到纪委的电话,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一听秦拓夫是以一副商量的口气请他协助工作,才长舒一口气,忙受宠若惊地问道:“秦书记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做到。”

“是这样的,市纪委掌握了一些厉潮生的情况,现在又有了重大突破。为了防止厉潮生听到风声逃跑,我希望平书记能安排人手,留意厉潮生的行踪。”

平吉听了心里猛烈地跳了七八下,秦书记不让纪委的人留意厉潮生,而是让他政法委书记出面,显然是对县纪委明显的不信任。可以说,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办得好了,在重大案件上有立功表现,只要得到了秦书记赏识,升上一步不在话下。

想起和倪正方还算不错的交情,又想起厉潮生平常对自己也算不错,再和自己的前途一对比,一瞬间平吉就有了决定。

“您放心,秦书记,我一定完成任务。”平吉先郑重表态,然后又表忠心,“多谢秦书记对我的信任,在法律和正义面前,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关系,我都会一视同仁。”

秦拓夫对平吉的态度还算满意。

李丁山将指挥权交到秦拓夫手中,秦拓夫就当仁不让地命令纪启东带领全体警察,向山中进发。夏想就和萧伍电话不断,听他指使怎么走,走来走去,竟然走到断桥之处。

夏想下车,见河水宽有几十米,断桥之处也有七八米,根本无法通行,就问萧伍是不是弄错了。萧伍说道:“没错,这个断桥是一个机关,游水过河之后,几十米外有一个房子,房子里面的地板下面有开关。打开开关,就有一道铁板从断桥下面伸出来,将断桥连接在一起,汽车就可以通行了。”

夏想吃惊不小,厉潮生够厉害的,还真不简单,精心设计了层层机关,要不是萧伍暗访,连断桥这样巧妙的设置都发现不了。现在夏想甚至都有点佩服厉潮生了,如此工于心计的一个人,还真是少见。

如果厉潮生有深厚的背景,既有势力又有手腕,想要斗他,恐怕比登天还难。

夏想把情况向纪启东一说,纪启东一挥手,让人游泳过河。城关派出所所长郑少烽主动请缨,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我去,我水性好。”又向夏想讨好地一笑,“夏县长。”

“小郑好。”郑少烽其实比夏想还大,不过夏想官大,叫他小郑也说得过去。上次在常山饭庄的打架事件,郑少烽给夏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见他身为所长还身先士卒,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水凉,小心一点,过不去的话别逞强。”

县长的关怀,让郑少烽心里热乎乎的,浑身充满了力量:“没关系,夏县长,我顶得住。”

“这个小伙子不错,有闯劲,好好干。”秦拓夫也喜欢郑少烽的爽快。

得秦书记一夸,郑少烽感觉犹如吃了大力神丸一样,浑身充满动力。不过他还没有昏了头,没忘又看了纪启东一眼,等纪局长下命令。

纪启东当然乐意做个好人,大手一挥:“下水。”

郑少烽脱得只穿了内衣,还是标准地敬了一个礼:“是,纪局。”

郑少烽一个猛子扎到河里,露出头的时候,已经到了河的中间。夏想不由赞了一声:“好水性!”

片刻之后,郑少烽就游到了对面,他冲众人摆摆手,然后跳上河岸。他沿着桥顺着路向里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树林之中。

过了几分钟,一点动静也没有,纪启东懊恼地说:“糟了,忘了给小郑一个对讲机,好及时汇报一下情况。”

夏想也隐隐有些担心。

正当众人等得焦急的时候,忽然听到桥上传上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只见断桥的一侧,一道厚厚的铁板伸了出来,慢慢地合拢,将断桥连接在一起。除了有几厘米的落差之外,断桥完全成为一道完整的桥梁。

纪启东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当局长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一幕。他一挥手,一名警察开着警车,慢慢试探着前进,压在了铁板之上,稳如磐石。第一辆警车开过去之后,众人纷纷发动汽车,通过了断桥。

夏想也是惊讶不已,对秦拓夫说道:“秦书记,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真是聪明绝顶。”

秦拓夫也是万分惊讶:“长见识了,长见识了!我查了无数贪官,第一次遇到厉潮生这样又厉害又聪明的人物,连我都有点佩服他了。脑子太好使了,这么巧妙的办法都能想出来,真是好一条瞒天过海之计!”

夏想就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秦书记一到安县,所有困难势如破竹。”

秦拓夫瞪了夏想一眼:“少拍没水平的马屁,今天要不是你,要不是那个萧伍,我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厉潮生不但能躲在深山老林中开采私矿,还能用瞒天过海的办法,骗过所有人。他简直就是高智商犯罪!”

说话间,郑少烽从旁边的一处看似废弃的小木屋中出来,一脸兴奋:“里面还有一个人,被我打昏了。里面还有地道,地道里面有电源和开关。”

纪启东留下两名警察看守里面的人,郑少烽穿上衣服,又上了车。

一行人已经向前开进了十几公里,山路并不宽,顶多只能两辆卡车并排,路上依稀可见散落的石头,还有黑黑的刹车痕迹。由此可以明显地推测出,这里常有大车通行。

夏想又接通了萧伍的电话,沿着山路又前行了几公里,终于发现了采矿点。

采矿点其实也不是非常隐蔽,就躲在一处山洼里,汽车可以直接通行到里面。一眼望去,采矿点星罗棋布一般有数十间房屋,还有各种车辆忙来忙去,少说也有十几辆,不过施工现场没有多少人。

再远处,有一处不高的小山,一群人手持铁锨,围在一个山洞前面,不停地叫嚷。

“快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出来,立个字据,我们就放你们走。”

“别放他们,他们不是好东西,肯定是毁我们来了。要是被发现了开私矿,封了后,我们就没钱赚了。”

“对,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就三四个人,打死他们,埋地下,没有人发现。”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有人煽动,就有人跟着起哄。不时就群情沸腾,开始有人要往山洞中闯。刚进去一两个人,片刻之后就大呼小叫地跑了出来:“他们会两下子,打不过他们。”

“烧死他们,放火烧。”

“快去捡树枝,一放火他们准没跑。”

“烧死他们!”

人群四散分开,纷纷去找树枝,情形非常危急。

柳暗花明

夏想见状,急忙叫来纪启东:“纪局长,快救人,不能出人命。”

纪启东有点犹豫:“这些山民一向无法无天,弄不好会惹出乱子,到时就无法收场了。”他是怕承担政治责任。

“有责任我担着。”夏想急了。

“不,有天大的责任我来承担。”秦拓夫义正词严地说道,“里面的人是我派来打探消息的,他们围攻国家工作人员,必须制止。”

夏想感激地看了秦拓夫一眼,他知道秦书记是为萧伍等人正名。

纪启东没有了后顾之忧,胆子就大了起来,叫过郑少烽:“你领二十个人冲上去,冲散人群,救出山洞中的人。必要的时候,开枪示警!”

然后纪启东又指挥其他人,分别包围,趁人群混乱的时候,控制头目。安排完毕,纪启东请示秦拓夫。

秦拓夫没说什么,让纪启东按照他的思路安排就是。他说:“我就不外行指挥内行了,抓住了负责人,我替你向李书记请功。”

纪启东心想,弄倒了厉潮生,县委里面就空出来一个常委的位置,是得好好表现一下。就把这次行动当成向李书记表态的投名状也好。

纪启东在基层工作多年,对付村民自然有他的手段。他安排完毕,也没有坐镇指挥,而是身先士卒冲在前面,带领一群警察,如猛虎下山一样,朝人群冲去。

不出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不但萧伍等人平安救出,连矿点的几个负责人也全部抓获,一个没跑,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萧伍连同几个年轻人,一脸黑泥,浑身破烂,来到夏想面前。萧伍见到夏想,咧嘴一笑:“总算没有白费力气,我和几个兄弟,在山里转了好几天,又蹲点半个月,才确定这个地方确实是一个采矿点,我也亲眼见到厉潮生来过一次。他们不烧石灰,只卖矿石,把石灰石拉到附近的一家存煤点,然后在上面盖一层煤,假装送煤车送到一处地方卖掉……”

夏想忙从旁边的警察手中拿过一瓶水,递到萧伍手中:“先喝点水,慢慢说,不急。”

萧伍和他身后的几个人,都是衣衫褴褛,甚至裤子都破成一条条的,脸上、胳膊上,全是血印,显然是被树枝划伤的。夏想就有些感动,真是好兄弟,自己一句话,萧伍就披荆斩棘,不畏艰险,十几个日日夜夜,付出了多少心血。

夏想就动情地握住萧伍的手:“谢谢你,萧伍,好兄弟。”

他又依次和后面的三个人握手:“你们以后都是我的好兄弟。”

三个人急忙往裤子上擦手:“夏县长,可不敢当,只要是萧哥一句话,我们吃这点苦算什么。”

秦拓夫也大受感动,亲自拿过几瓶水,打开盖,向其中一人手上倒:“来,洗洗脸再说。你们都是好同志,辛苦了!”

萧伍介绍三个人,分别是萧空、节三和王二。三个人不知道秦拓夫是谁,只当是一般人,就没推辞,在秦拓夫的帮助下,洗干净了脸。

夏想也没上前阻拦,他看得出来,秦拓夫也是性情中人,他不是作秀,确实是被几人真正地打动了。

几人洗好脸,才看了出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夏想才来得及向他们介绍秦拓夫:“这是市纪委秦书记,亲自来查办厉潮生案件,大家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跟秦书记说。”

萧伍一听是市纪委书记,吓了一跳,他多少懂一点法,有点惊慌地看着夏想。

秦拓夫看出了萧伍的担忧,笑道:“不用怕,对外可以说,你们的行动都是我授权的,是合法的,是在市纪委领导下的统一行动。”

萧伍放心了,他不善言谈,只是一脸郑重地说道:“谢谢秦书记,要是万一有什么问题,我一人承担,和夏县长以及三个兄弟没关系。”

夏想给了他一拳:“行了,别啰唆了,秦书记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他有魄力有担当,要不也不会亲自来山中,冒着危险前来营救你们。快说说你们了解到的其他情况。”

“送煤点我也知道具体位置,本来想早点告诉夏县长一声,不料一连几天都联系不上。我就想,不如再深挖一下,看能不能偷出他们的账本,就和几个兄弟过来蹲点……差点就要得手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被发现了,没办法只好躲到山洞中。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今天还真逃不过去了。”萧伍憨厚地一笑,“大意了,大意了。这事要在部队上让连长知道,非要骂死我不可。这一点儿小事也办不好,算是笨到家了。”

秦拓夫却没有笑,感慨地说道:“好同志,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同志。要是纪委的同志都像小萧一样肯干能干,什么案件破不了?”他转身又对夏想说道,“小夏,我要是把小萧调到我的身边,你不会反对吧?”

夏想想反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征求萧伍意见。萧伍搓搓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秦书记官太大了,我跟您站在一起就觉得不自在。要不我还是跟夏县长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胆子练大了,再跟秦书记?”

萧伍也挺会说话,秦拓夫哈哈一笑:“行,只要我在纪委书记的位置一天,纪委的大门就随时为你敞开。”他又冲纪启东招招手,吩咐下去,“纪局长,准备收队了。另外,把账本等证据收好,别弄丢了。几个负责人带上,其他人就地遣散就可以了。他们都是老百姓,也不容易。不愿回家的,就先在这里等候处理。”

纪启东兴奋地答应了一声,将几个负责人押上警车,将搜集到的证据全部搬到夏想的车上。今天算是立了大功一件,没想到在深山之中藏着这么一个大工程。就是说,这是厉潮生开的私矿了?真带劲,厉潮生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人,竟然悄无声息地弄出这样一个大手笔。

纪启东除了震惊之外,对厉潮生佩服得不行。别说一般人,就连书记、县长都不一定瞒得了所有人,在深山之中弄出一个私矿出来,偏偏他就成功了。而且看样子还开了一段时间,估计他也没少赚钱。

不过今天的事情倒也奇怪,纪委书记带队来查封私矿,而不是政法委书记,或者书记、县长。对了,还有一个并不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总之怪事一箩筐。不管了,管谁谁,只要有功立就行了,纪委秦书记也是市委常委,说话也管用得很。

纪启东就又小小地高兴了一把,琢磨着下一步要及时向李书记靠拢,也好再进一步。现在各地的风向是公安局局长都陆续高配常委了,他也应该可以再小小地向前迈进一步。

秦拓夫和夏想就坐在车上看搜集到的证据,同时郑少烽带领一队人,在萧伍的带领下,先行去运煤点封存矿石。

证据上显示,这个矿至少开了一年,开采出来的矿石高达几十万吨,价值几百万元,甚至上千万元。

触目惊心!

怪不得厉潮生有钱买五栋别墅,原来他的小金矿藏在这里,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过分。

夏想和秦拓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震惊的不是厉潮生涉及的金额如何巨大,二人也清楚,涉案金额上千万元确实是大案。但千万元不一定都能进到厉潮生的腰包,除了各项费用和开支,他还有下游的销售商,肯定还有人——很有可能是燕市的人——接应矿石,最后转卖到外地,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他和秦拓夫震惊的是厉潮生高明的手段和层层设防的谨慎。尽管说起来安县是一个多山的县,许多深山人迹罕至,但厉潮生能让许多人在山中开采私矿,成功地瞒过了大多数人,还形成了一个系统的产业链,不得不让人震惊并且敬佩他的商业头脑。

夏想已经有了决定,将私矿收归国有之后,再继续开发销售矿石。比起建造水泥厂来说,可谓便利多了,也没有多少环境污染,还可以节省一大批前期资金。

一切安排妥当,夏想等人就前往存煤点继续深挖,郑少烽则被委以重任,留下处理善后事宜。

郑少烽今天的表现可谓抢眼,不但纪启东对他非常满意,夏想和秦拓夫也对他非常欣赏。郑少烽被几位领导都表扬一番,更是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干活。

路上秦拓夫拨通了崔向的电话,将情况简单汇报了一下。崔向听了之后大为震惊,当即表态:“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得到了市委书记的指示,秦拓夫放了心,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反正证据确凿,也不怕厉潮生不承认。

半路上,秦拓夫又接到平吉的电话,说是厉潮生突然不见了,他们几个人一不留神让他逃跑了。平吉向秦拓夫检讨半天,诚恳地认错,秦拓夫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立刻派人去追。另外,调查厉潮生情妇游丽的去向……这事你向李书记做一下详细汇报,让李书记做全面部署。”

平吉忙不迭答应着,转身就找到李丁山,将事情经过一说。李丁山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听到事情突然有了变化,立刻通知方格,让他下发通知,马上召开常委会。

常委会上,李丁山将夏想和秦拓夫的发现通报下去,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邱绪峰惊讶地站了起来,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厉潮生也太能伪装了吧?他居然瞒过了我们所有人!”

其他常委都是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厉潮生目无国法,无法无天,只有倪正方低着头不说话。

“倪书记有什么话要说?”李丁山一脸严肃地说道,“现在说,和厉潮生划清界限还来得及!秦书记委托平书记盯紧厉潮生,而不是你倪书记,已经很说明了问题。”

倪正方满头大汗:“李书记,我……厉潮生开矿的事情,我也只是听到一点传闻,内情并不清楚。”

“这么说,你也没有什么立功的表现了?”李丁山紧追不放。

倪正方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在十多名常委的目光注视之下,他惶恐地站了起来:“我知道厉潮生去了哪里,我也知道游丽去了哪里,我,我要立功。”

燕市,市委大院。

陈风一脸凝重地坐在崔向面前,崔向也是同样的面无表情。良久,陈风才说:“风声已经传了出来,捂是捂不住了,只能最大限度地控制一下。崔书记,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暂时不要开常委会,不要表态,等秦书记回来后,我们开个碰头会后再做决定。我担心,市委里面不止一人和厉潮生有联系,甚至省里也有人涉及,所以目前最好还是不动声色为好。”

崔向犹豫不决,本来他的意思是立刻召开常委会,通报厉潮生事件。陈风却持不同意见,认为现在厉潮生和游丽还没有归案,不适合大张旗鼓,怕市里和省里有人接应厉潮生,弄不好,会让厉潮生逃过一难。

崔向知道厉潮生的后台是徐德泉,上一次徐德泉在常委会上突然投向高成松,让他颜面大失,他对徐德泉就耿耿于怀,一直寻找机会找回平衡。眼下大好时机不能错过,他就想看看,常委会一开,徐德泉会有什么表现。

陈风的提议也有道理。陈风的意思是,先抓住厉潮生再说,只有厉潮生亲口说出徐德泉参与了私矿,他们的怀疑才有了证据,不能仅凭怀疑就对一个市委常委采取行动。

陈风顾忌的是徐德泉背后的高成松。

路书记将退,他将接任燕市市委书记一职,现在又是多事之秋,还是平稳过渡为好。高成松毕竟是省委书记,而且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要痛打他的话,还是先把前期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否则一旦让他找到了可乘之机,就会前功尽弃。

陈风的想法比崔向的想法稳妥多了。他也知道崔向是想借机报复徐德泉,想在常委会上当众看他如何表态,但没有必要逞一时的意气之争。陈风最想要的效果就是抓沈复明的手段,尽管现在他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幕后策划了沈复明事件,他却对幕后操作的人十分佩服,要的就是这种冷静、沉稳,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的雷霆手段。

崔向看了看陈风坚定的脸庞,心想这还是那个经常慷慨激昂的强势市长陈风吗?他现在怎么也变得这么保守稳进了?崔向没有理由不相信,在针对高成松的问题上,陈风和他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但陈风不慌不忙,显然,政治上已经比他又成熟了一步。

政治最不需要的,就是不合时宜的打击报复。政敌是消灭不了的,不管走到哪个层次,都会有不同类型的政敌出现,除非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否则大家只能各自忍让。

崔向终于还是想通了,说道:“好,就听陈市长的建议,再等等。”

再说夏想跟随秦拓夫来到存煤点,正打算下车的时候,忽然接到了连若菡的电话。

连若菡希望夏想来燕市见她一面,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秦拓夫看出了夏想有事,就说:“小夏,有事你先走吧,接下来由我和纪局长应付就可以了。”

夏想也是这个意思,他本身不分管工业,又和政法系统没关系,再掺和进来就有点不明不白了。正好连若菡有事召唤,他就抱歉地一笑:“被与世隔绝了好多天,家里人都想我了,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见上一面,那我先走了。秦书记,萧伍就交给您了。”

秦拓夫不来虚的,直接说道:“交给我就可以了,你就去忙你的吧。随时保持联系!”

夏想又向萧伍交代几句,就开车上路了。

先路过安县,找到李丁山,正好邱绪峰也在李丁山办公室中。安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书记和县长必须商议对策,对外要保持高度一致,二人显然正在商量对外的说辞。

夏想简单汇报了一下现场情况,又盛赞了秦书记不怕危险,纪局长身先士卒,郑少烽立下大功,然后又说自己要去燕市一趟,处理一些问题。

李丁山没有异议,邱绪峰也关切地说道:“小夏县长真是辛苦了,一刻也没有休息。快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放你几天假,养足精神再来上班。剩下的事情,在市委的高度关注下,在秦书记的领导下,李书记和我再帮上一把力,应该可以处理好。”

又说到了厉潮生和游丽失踪的事情,李丁山说,倪正方陷得不深,就是收取了厉潮生一点好处。不过他将功赎过,说出了厉潮生在燕市的藏匿地点,还有游丽也没有逃远,就在西省的一个县,已经派人追查抓捕归案。

厉潮生已经准备好了护照,想要逃到国外,如果燕市纪委的人晚上一步,抓不住他的话,就麻烦了。李丁山对抓获厉潮生持乐观态度,燕市没有直飞国外的航班,厉潮生想要出国,必须到京城登机,想要平安无事从燕市到京城,再通过安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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